老马和老牛

老马和老牛本是田家湾的老党员，不知真有“牛头不对马面”之说，还是纯属巧合，两人一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总爱往一起碰，免不了碰出些故事来。

当年，大队要增选一个管林业的主任，那时他俩还是小马、小牛，“牛”“马”两个候选人二里挑一。小马是新党员，小牛是刚从部队复员的党员。机灵的小马悄悄找到工作组长说：“论资排辈的话，小牛他比不得我，他虽在部队干了十几年，可到如今不见他有一纸奖状、一枚功章，他那党员说不定还是部队首长照顾来的。而我入党是靠实干，这一点你是三文钱买两颗米———看得清数得着。三九天下水开堰冻得眼睛流血你亲眼所见；修水坝我双手抓粪你也在场。”工作组长当然忘不了小马。那是在一次修水坝工地，几个积极分子比干劲搞竞赛，一天天还没亮，小马一个人悄悄地出工，捡石头时错把一堆牛粪抓在手里。 小马小心呵护着手上的牛粪，一双臭手老在工作组长眼前忙乎。不久，小马成了光荣的共产党员。

小马成了马主任，看在小牛刚从部队回来的份上，让他在生产队担任副队长。问小牛这样安排咋样？有没有什么想法。小牛笑笑说，只要是为人民服务、为建设社会主义出力干啥都行。工作组长拍拍小牛的肩：“小伙子不错，好好干，年轻人，前途无量。”小牛拿不准怎样才为好好干，什么才是“前途无量”，他只会实实在在地干，默默无闻地干，干着干着小牛成了老牛。

改革了，分田了，公社变成了乡，大队变成了村，老马、老牛也早不是主任、队长了。上面有政策，村干部老了可享受一定的生活补贴，这回又轮到老马老牛二者取一。老马又悄悄找村支书送上一份厚礼，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：“这个名额该是我的，我是多年的大队干部，他老牛只是个副队长……”于是老马每月有了12元的生活补贴。村支书问老牛有没有想法？老牛只是笑笑：“我一生没为大伙做多少事，要我白拿大伙的钱，我心里不踏实。”

再后来老牛死了，他是在一次出义务工时，心脏病发作，悄悄倒在山坡边的。举行葬礼时，人们在他的骨灰里发现了好几块弹片，乡亲们都挤着看稀奇。这时他儿子找出一个精制的小木盒，说这是父亲从不让我们动的东西，他死后也该随他去了。

也许是什么宝贝吧，好奇的人们打开看时，只见一块绸布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勋章，盒子底里还有几张立功奖状。随便展开一张，只见上面写着：牛宏全同志在解放大西南战斗中荣立一等功一次……下边的签名吓人一跳：军长 秦基伟。

秦基伟此时早不是军长了，担任着国防部长。在场的人都惊呆了。老马惊奇地捧着满是勋章的红布，手抖个不停，叭咂着嘴说：“这、这个笨老牛，把金招牌塞牛屁眼里过日子，拿着这些功劳本，就是在县长市长面前也可以拍着胸脯与他们叫板！咋这么憨啊！”